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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3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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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3 章

愚人節這天,要牢記三篩而聽,三思而行。

陳伊一上午就被騙了四次,玩不起的人只好裝聾子,誰跟她說話,她都嗯嗯,就是不動。

陸璐從外面進來,敲敲玻璃門,喊她:“陳伊,你爸來找你了。”

陳伊鼓著臉瞪她——越編越沒譜,休想再騙我。

陸璐覺得好笑,再催一次:“不騙你,真的,長得跟你很像,大眼睛,左邊眉毛下有顆比較大的黑痣。在訪客室等著你呢。”

陸璐沒騙她,但陳懇騙了陸璐。

陳伊垮了臉,長吐一口氣,勉強笑笑,對陸璐說:“謝謝,是個不熟的親戚,不是爸。”

陸璐驚詫——這親戚真不厚道,居然以人家爸爸自稱。

她聳聳肩,笑著說:“那他是在跟我開玩笑咯,想不到這些長輩也知道玩愚人節套路。”

陳伊順著這個臺階下了,朝知道內情的梁真希看一眼。梁真希一點頭,她就挺直了腰板去見“親戚”。

“怎麽找來的?請你以後不要再來了,這是公司,不是任你閑逛的商場。”

陳懇見她又是這副冰冰冷冷的模樣,心裏有氣,語氣有些沖地教訓道:“怎麽說話的!陳伊,我是你爸,你這態度,也太……”

陳伊冷笑一聲,反問:“我還說我是你爸呢,你認不認?”

正是掛掉的那位提議把她扔老家送人,所以她絲毫不覺得這話有冒犯到他。

陳懇氣得青筋暴起,咬牙切齒地說:“陳伊,你耍這些嘴皮子有什麽意義!你要還有一點良心,就回去看看你奶奶,平常從來沒要你管過,現在她都這年紀了,這情況了,你總該盡盡孝吧。”

“關我屁事。”

“你!何嘉元怎麽教的你,教出這麽個狼心狗肺的東西。”

“切,關我媽什麽事。祖上不積德,種不好,全生的這麽些無良玩意,沒辦法。”

她兩手一攤,看起來油鹽不進。

陳懇一見外面有人靠近,連忙抓住機會,大聲說:“陳伊,我是你爸爸。你怎麽能……”

陳伊嗤笑,聲比他還高:“先生貴姓,籍貫在哪,一樓進門左拐有接待室,業務洽談在那裏。想尋親,去那填資料交錢,保證幫你刊登。以後可別半路亂認親,幸虧遇上的是我,沒把你當瘋子抓進來。嗐,我就是這麽善良,都不忍心報警。”

陳懇見那幾個職員走了進來,抓緊說:“你嘴硬又有什麽用?你跟我長得這麽像,誰都看得出來……”

陳伊扭頭看向吃瓜群眾,問:“你們看我有幾分像陳靜,有把握去認個親,將來分點財產嗎?

陳靜曾經是家喻戶曉的大明星,嫁給商業大佬後息影,從此深居簡出。圈中有些女星剛出道沒底氣,會打個“小陳靜”的名號,為自己刷點流量。陳伊長得好看這點,是毋庸置疑的,但她跟陳靜完全不是一類長相,只是湊巧同姓而已。

吃瓜群眾噴笑。

梁真希起哄:“我看行!”

陸璐大聲說:“既然是認錯了人,那你先進去工作吧,我領這位先生去接待室。陳先生,這邊請。”

陳懇鐵青著臉,瞪著陳伊,不死心地激她:“你這樣對你的家人,將來有你後悔的時候!哪個單位會聘請你這種無情無義的不孝女,誰會願意跟你做……”

王博擋在女士們前面,板著臉說:“這是純心來鬧事的,是我叫保安來轟,還是你要點臉,自己走?”

陳懇憤憤地離開。

梁真希朝那方向呸了一大口。

陳伊攤手,向大家坦白:“撒種的那位,因為我不帶把,扔了,現在缺錢,缺人手,終於想起我來了。開口就是你要怎麽怎麽樣,你必須怎麽怎麽樣。”

“臉皮挺厚的。”陸璐撇嘴嫌棄。

何露茜感慨道:“唉,別跟這種無良人講道理,他們只有一條道理,那就是全世界都該我的。”

“嗯,謝啦,中午我請客,但求各位行行好,別再忽悠我了。”陳伊慘兮兮求饒,這樣的節日太燒腦,智商要折損大半。

“行。”

答應得好好的,一回辦公室,才坐沒一會,陸璐就轉告她:林嘉婧找。陳伊去到林嘉婧辦公室,進門就知道自己又中招了。

她這懊惱模樣,林嘉婧看見了想笑,好心提醒她:“有事我會直接叫你的。”

“嗯。”

她剛感動完就被戲弄,這該死的節日,人和人之間,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了。

為了掰回一局,陳伊在群裏宣布:中午請吃麥當勞。

一溜的OK。

其實她點的是泰餐,外賣一送到,她以為他們會集體“我去”,結果都一臉平靜,只是問她:“為什麽不是冬陰功湯?”

好吧,這是真玩不過。她徹底服了輸,先給自己來一碗湯。

“椰汁雞湯也很好吃,不能每次都喝那個吧。”

“有道理。”

陳伊看著面前巨大的兩盤海鮮,看大家歡歡喜喜邊吃邊說笑,突然想起了那個初始設置不夠好的人。

過敏娃挺可憐的,梁靜馨家老大就是個讓人頭疼的飯渣。豆制品和魚蛋肉過敏,蛋白質沒來源,想靠牛奶來補充吧,還是過敏,只能吃又貴又難吃的氨基酸奶粉。葷的不行,素的也沒好到哪,就連常見的西紅柿和黃瓜都過敏,能吃的蔬菜也不多。小孩哪裏願意老是吃重覆的菜,越發不想吃。

但這樣的過敏,會隨著生長發育慢慢緩解。他都31了,這身體看起來倍兒棒,應該是能吃的,只是因為有出生時那個卦,把他的胃口給封印了。

人生在世,要是無緣美食,那還有什麽樂趣?

唉!

下班後,她在超市挑了些清霜菜單上沒有的蔬菜,準備帶回去送給他——不能吃肉,好歹換個品種,調下口味。

采購需要時間和精力,她懶得再去別的地方吃飯,順手拿了份18塊錢的簡易盒飯,配上酸奶,在出口的休息椅那解決了晚餐。

滿滿一推車的東西,沒法自己拿。好在出口旁就是售後服務部,滿288市區內包送。

工作人員把易壞的東西和生鮮挑出來單獨裝了,再把其它的紮一起,給她一張票做憑證,就算完成了辦理。

“晚上10點前會送到,請註意接聽電話。”

陳伊問:“我認識你們總經理,可不可以優先派送?”

工作人員楞住了。

陳伊哈哈笑,沒提陸南昭,只說:“愚人節,開個玩笑,不好意思。”

工作人員客套地笑笑,同時擺手,示意她往旁邊讓一讓。

陳伊將需要自己提回去的那一袋放回車裏,走到推車回收處,再取出袋子,找電梯去下一層取車。

但是……她好像忘了把車停在哪一區,提著袋子轉悠了十來分鐘也沒看到,只好重新回到服務臺。

“請問在哪可以查看地下車庫監控?我的車不見了。”

工作人員的神情立刻變得緊張起來,焦急地問:“你報警了嗎?”

陳伊尷尬地笑笑,解釋道:“不一定是丟了,就是我忘記停在哪了。”

“哦,你稍微等等,晚點我幫你問問。”她忙著手裏的打包填單工作,看起來一時半會是沒有幫忙的打算。

陳伊只能找陸南昭。

“陸南昭,我把車停在-2,也可能是-3。我看不到它了,要找誰才能看到停車場監控。我不知道是哪個門,走兒童醫院過來的那個入口,不記得繞了幾圈。你知道的,我那車顏色顯眼,看下監控就能找到吧?”

陸南昭耐心等她描述完,才說:“你等等,我這就過來。”

“你已經回去了,就不用過來啊,你告訴我該找哪個部門就好了。”

陸南昭笑,說:“你把手機遞給旁邊的工作人員,隨便找一個。”

“哦,好。”

陳伊遞給離她最近的那個,這姑娘開始遲疑,沒接。

陳伊做口型:陸南昭。

她立刻接過去,認真聽了一會電話,連著應了兩聲,報上自己崗位,又應了一次好的,再把手機還給陳伊,客客氣氣說:“請留在這裏稍等。”

陳伊點頭,向電話那頭的陸南昭說:“謝謝。”

陸南昭說:“不客氣,如果沒能解決,你再打給我。”

“好。”

掛掉電話沒兩分鐘,有個穿制服的女主管小跑著過來,客客氣氣地引她往右走,坐電梯上到9樓找安保室。

滿屏的監控,看得陳伊頭腦發暈,只能幹巴巴地解釋:“大紅色的奔馳C。”

她想了想,又說:“從兒童醫院方向過來,17點47分停好的車,進來大概是17點44分。”

負責監控的工作人員在電腦上敲打了幾下,很快就找到了大紅,調出畫面放大,車位上方的編號就能看清了。

“陳小姐,請走這邊。”

她們沒進離得最近的電梯,而是往右走到底,搭這部電梯下到-3。顯然是特意看準方位走的,電梯門一開,陳伊一眼就看到了斜前方的大紅,扭頭說:“已經找到了,謝謝。”

女主管點點頭,微笑著目送她走開。

陳伊給陸南昭發了車子照片,再發:感謝,找到了。

陸南昭:好的。我在做晚飯,要不要來吃一點?

他發了兩張圖,一份是煎好的牛排,一份是看不出什麽材料的濃湯。

一毛錢:已經吃過了,同事聚餐,泰菜,芙蓉花苑附近的,味道還不錯。

陸南昭:謝謝推薦。

陳伊提回來的這袋,除了酸奶和冷凍披薩,剩下的全是給隔壁的蔬菜和水果,她盤算著先把這些送過去。但可能是受了“陸”影響,開始說只能承諾四小時內送到的貨,幾乎和她同時到達。她上樓時,配送員已經到了門口。

陳伊道過謝,把屬於自己的塞進門裏,把門一關,拖著剩下幾袋又往回拉。

那位阿姨應該已經上崗,屋裏有別人,陳伊不好意思再擅闖,選擇了敲門。

果然,來應門的是個有些年紀的阿姨,看著慈眉善目,笑著對她說:“是陳小姐吧?杭先生在房裏工作,你進來坐坐吧。”

陳伊先把裝抽紙的這袋遞給她,也笑著回應:“阿姨,叫我陳伊吧。不好意思,耽誤了一會。”

阿姨提了東西往裏送。

除了紙,剩下的都比較重。

她不好意思讓老人來搬這些玩意,一手提兩袋,吃力地往裏送,又提醒道:“這些東西比較重,阿姨,讓他來整理吧。”

“好的,辛苦了。”

陳伊不喜歡和陌生長輩獨處,雖然想見見他,但現在實在是不方便,只好老實告辭。

她出了門,壓不下心癢癢,立即發信息,理由也是現成的:東西買回來了,放在門口。洗衣液、洗發水這些很重,你快去收一下,別讓老人家動手。

杭:好的。

杭:辛苦了。

一毛錢:【憨笑】

杭:晚點過來一下,有事找你。

一毛錢:【OK】

陳伊顧不上收拾囤回來的物資,她把袋子往裏推一推,留出一條道供行走,只放好了需要冷凍冷藏的那一小袋。

找出一套款式保守的家居服,洗過澡,把頭發綁成一條麻花辮,看起來乖乖巧巧了,這才過去。剛才戴著口罩不明顯,要是拿了口罩,她這張臉,一帶妝就容易被長輩誤會成不正經人,還是樸素點才好。

她辛苦布置,其實完全沒那個必要,等她再過去,開門的成了他,他還再次強調:“以後自己開門進來。”

雖然她巴不得兩家合成一家,但現在兩人就是普通朋友而已,沒到不分彼此的份上,那樣做,是不是太沒分寸感了?

她不好意思說出來,只拐彎抹角問:“那位阿姨呢?”

“回去休息了。”

“你吃過飯了嗎?”

“嗯。”

“你說有事,是要做什麽?”

他轉身,盯著那條被拉到身前的□□花辮,問:“你有空閑?”

“有,需要我做什麽?你說。”

“過來。”

他引著她往臥室走去,陳伊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:這是要做什麽?我準備好了嗎,好像不用準備也可以,還好我洗過澡了。門上的鈴鐺一響,她瞬間清醒——做什麽美夢呢,他是那樣的人嗎?

床尾和墻繪之間的地上,擺著兩個蒲團。

他率先坐下,手指在身側地板上輕點。

陳伊懂了,走到了第二個蒲團前。全蓮花的痛苦記憶猶在,她選擇了跪坐。

他轉頭看一眼,沒對坐姿提要求,只提醒她:“身體舒展,手怎麽舒服怎麽放,自然吐納。”

“哦。”

陳伊納悶:這不是瑜伽那套路嗎?

他將頭轉回去,面向墻上的菩薩,開始低聲吟誦:“阿目佉,摩訶目佉,痤隷,摩訶痤隷,柁翅,摩訶柁翅,嘗求利,摩訶嘗求利……”

陳伊想起自己答應過他,一定不能睡著,就用指尖狠掐指腹驅趕睡意。她還答應他要認真聽,可這都是什麽呀,好想笑,怎麽辦?

笑出來那就是大罪過了,對不起他,也對不起宗教信仰。

她只能走神到榛子推薦的一部老電影上。那是一個充斥著感傷和無奈的愛情故事,橫亙在男女主之間的,是無法跨越的國仇家恨。兩個好人,不同的國籍決定她們有各自的立場,他們都沒得選擇,再愛也只能無聲。那種悲傷,真正深似海。

這呢喃的經文,此時此刻,恰像電影裏雅淡悠揚的配樂。那天觀影時沒掉出來的淚,在這一刻,自然地流了出來。

她擡手去抹,他睜眼,轉頭看向她,急切地問:“你現在在想什麽?”

希特勒真他娘的混蛋!

但她哪裏好意思說這個,隨口拿電影裏讓她印象最深的臺詞應付過去:“神秘的東西,隱藏在深處,要學會傾聽。”

這段話,她截掉了“我之所以喜歡大海,是因為它的寧靜,不是海浪,是別的東西”,剩下這部分聽起來莫名其妙。他卻不知道是怎麽理解的,居然很高興地說:“很好。”

好在哪?

心虛的陳伊不敢說破了,只能含糊地說:“剛才那是什麽,我沒有聽懂。”

跪坐不比蓮花坐舒服多少,陳伊忍不住碎碎地動了動。

他看在眼裏,溫和一笑,安撫道:“你才接觸,聽不懂是正常的,先到這裏吧。”

陳伊成功混過去,心中大喜,撐地讓自己起來,改跪坐為蹲。她笑瞇瞇地主動約下一場:“清明節有聽經會,同時開放經書借閱活動。你記一下時間,是星期天,不是星期六。”

他眉眼舒展,看起來心情很不錯,點頭說:“好,辛苦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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